上世纪七十年代出生的人大多是在贫穷中度过童年,特别是农村孩子,平时的零花钱基本靠自己挣,挣钱的方式五花八门。
插早秧时,是捉黄鳝的黄金季节。别人用的是灵巧的竹夹,我用的则是最天然的“工具”——手指。黄昏后,吃完晚饭,我就拎着木桶和煤油灯出发了。那时的黄鳝很多,捉黄鳝的人也不少,四下一望,全是星星点点的火光。我年龄小,手指的力气不够大,碰上大鳝鱼,多数会从指缝间溜之大吉。一个晚上不知要走多少田埂,叹多少气,才能捉到十几条鳝鱼。第二天一大早,父亲就拿到集市上卖了,回来将一两角零用钱交给我,要我省着点花。
卖冰棒比捉鳝鱼辛苦多了。暑假里,每天中午,我都要顶着烈日到附近的冰棒厂批发冰棒,然后推着自行车到各村庄叫卖。开始几趟进货很少,5分钱的冰棒能卖到一角,一角的雪糕能卖到两角,我赚得满口袋都是硬币。一次,我将整个箱子装满冰棒,心里喜滋滋地想,这次一定能赚到10元钱。可老天喜欢捉弄人,卖了不到一半,天突然阴沉下来,接着下起倾盆大雨。我躲在屋檐下,眼巴巴地等着雨停,结果等来的是无限失望和懊恼。那个夏日傍晚,一个小小少年趴在冰棒箱的旧棉袄上失声痛哭,哭声引来一个好心的妇女,她买了几根几乎化成水的冰棒,安慰道:“孩子,明天再来吧。”
秋天,我和小伙伴言新常到村北的送水堤上摘木子(乌桕的果实)。我长得瘦小,负责上树将白花花的木子连同树枝折断,丢给树下的言新。木子树都是野生的,没人管,却有虫。我穿着长袖衣服,身上还是被毛毛虫整出很多疙瘩,又痛又痒。可一想到新华书店里的小人书,便顾不了那么多。回家后,奶奶见到我这般模样,不停地喃喃自语:“造孽哟,造孽哟。”然后迈着小脚,出门为我寻找去毒的奶水。
到了冬天,田野一片萧瑟,似乎找不到挣钱的活儿,我们只好将目光转向村子。星期天,我常约上三两好友一起到外村捡破烂。其实无非是捡些旧鞋底、旧塑料袋,而“值钱”的瓶子和废铁,农村人根本舍不得丢。有一回,我和小伙伴永松空手而归,路上,两人无限憧憬地谈起过年,只有过年,人们才会显得阔绰,各家各户门前的垃圾堆里“内容”才会丰富些。
到如今,女儿上小学了,除了给她买一切文具外,我每天还给她两三元零花钱,这在我童年那段艰苦的日子里,是不敢想象的奢侈和幸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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