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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维的诗歌富有诗情画意。早在唐代天宝年间，殷河岳英灵集即有“在泉为珠，着壁成绘”的赞誉，到了宋代大文豪苏轼《书摩洁蓝田烟雨图说：“味摩之诗，诗中有画；观摩诘之画，中有诗。”从此，“诗中有画便成了王维诗的定评。 这一基本特征，突出地表现在王维的诗常常吸收绘画技法上。“经营位置”是我国传统的画学六法之一，是“画之总要“(张彦远《历代名画记》画家善于把许多个别景象通过“经营位置”组成一个整体，王维也常用此法。如《渭川田家》中，作者在前八句中农村生活中的种种景物看上去似乎较散乱。但第九句用“闲逸”二字轻轻一点，这些迹象便贯穿起来，构成一幅十分和谐、生动的画面。带有绘画特色的结构，也体现在组诗的创作中，如著名的辋川集二十首，总的构思是通过山水风光的描绘，反映作者的隐居生活和情感。但具体作品中，又有各种不同的安排。有的比较直接表现出作者对奔竞、变幻的官场生活的厌恶，说明隐居的原因，如《柳浪》漆园等。有的情调欢畅，景色也比较明朗、优美，反映作者从宦海中解脱出来的欢乐，如《文杏馆、《木兰柴等。还有一类诗，如《孟城坳)、《华子岗》、《鹿柴》等，写孤独的心情、清泠的景色，带有消极感伤色彩，又反映作者苦闷的一面。这样，每首诗都是一个独立的画面，合起来又是一幅和谐的全景，与我国古代的“通景画”十分相似。 我国古代绘画，还特别讲究虚实、远近、大小的处理，王维的诗也运用了这些技巧。《汉江临眺》中间四句“江流天地外，山色有无中。郡邑浮前浦，波澜动远空。”眼前流入长江的汉水，是实写；而江汉之水在天地外奔流，是虚写。两岸青山，伴着江汉的波涛，看上去似有若无，是亦虚亦实。“郡邑”二句，不仅道出远近关系，更进一步作了浪漫的想象。虚实相间的手法，写出了水波山光的磅气势和凌空飞动的宏伟境界。《终南山》开始极力描绘山势的高峻、阔大，结尾二句却写“欲投人处宿，隔水问樵夫”,点级上深山中两个小小的人物，从而更出终南山的嵘高耸，透露出奇峰纡转，清涧萦回的幽静景致。这样王维的诗犹如一幅幅优美的山水画，既有对景物多层次的逼真描摹，又有夸张的千变万化的“诡状殊形”,还适当留有空白，给欣赏者以想象余地。 色彩的运用上，也体现出绘画的特色。王维往往采用多种色彩，生动地表现大自然的形形式式，又以统一的情调组合完整的画面。如《高原》:“桃花复含宿雨，柳绿更带春烟”,粉红的桃花、绿的杨柳、灰白的晨雾交错组合，构成一幅清新的山村春晓图。又如《积雨辋川庄作》:“漠漠水田飞白鹭，阴阴夏木啭黄鹂”《辋川别业》“雨中草色绿堪染，水上桃花红欲然”都绚烂多彩，色泽是很丰润的。 当然，王维诗中的基调往往是青绿色。如《池春池深广会待轻舟回。靡靡绿萍合，垂杨扫复开。”《白石滩》:“清浅白石滩，绿蒲向堪把。家住水东西，沙明月下。”《酬比部杨员外“空谷归人少青山背日寒。羡君栖隐处，遥看白云端”。都采用了青绿、银灰的色彩。俄国的康定斯基曾说过：“绿完全平静和安定不动，是所有颜色中最安定的。它不向任何方向移动，没有相当于诸如欢乐、悲哀或热情的感染力。”王维诗中的满目绿色，确实给人以安定和抚慰，给人以清新的美感，这与诗歌要表达的恬静的意境是息息相关的。 “诗中有画”固然主要表现在山水田园作品中，但在一些人物形象描写中，也同样渗透了画理。《少年行》其三这样写道：“一身能擘两雕弧，虏骑千重只似无。偏坐金鞍调白羽，纷纷射杀五单于。”抓住“偏坐”的特殊神态，渲染“金鞍“、“白羽”的服饰华美，从而显出健儿的飒爽英姿。再如与卢员外象过崔处士兴宗林亭》,用罗汉的造型，为崔兴宗画了一幅白眼看世界，神气活现的肖像画。《观猎》中“回看射雕处，千里暮云平”,以苍茫阔大的背景，衬托将军的亮相，使人物形象更为突出。 值得指出的是，不能仅仅将“诗中有画”局限在绘画技法之中，简单地理解为“以画入诗”。我国古典艺术，尤其是诗歌与绘画，从来都强调“传神”,与西方艺术强调对客观事物的模拟相比较，中国古典艺术更注重思想感情的表现。如果仅仅把诗写得逼真如画，还算不上最高境界，必须在这“画”中饱含着人的气质、性格、意趣，兼诗情画意之美，得情景交融之妙，方可称上品。王维的许多山水田园诗，在形似的基础上力求神似，达到了“意境两浑”的高度。 《鸟鸣涧》仿佛是一幅淡雅的水墨画：“人闲桂花落，夜静春山空。月出惊山鸟，时鸣春涧中。”春野空旷，万籁无声；亭亭桂树，徐徐落花。忽然，一轮明月破云而出，幽柔的清光洒满山林；月色惊动了山鸟，音回空谷。青山月夜的美景，令人赏心悦目。同时，又透露出隐居的诗人并未完全忘怀尘世，他对大自然充满着深深的爱恋。再如《山居秋暝》:“明月松间照，清泉石上流。竹喧归女，莲动下渔舟。”犹如一组电影镜头写出清幽而又有生活趣味的场景，表现出诗人安适闲逸的情怀，以及他对隐居生活的无比热爱和由衷的赞美。另外，“行到水穷处，坐看云起时”(《终南别业》)，“兴阑啼鸟唤，坐久落花多”(《从岐王过杨氏别业应教》)“坐看苍苔色，欲上人衣来”(《书事》)等等，从诗人淡雅有致的画笔中，都可以感受到他宁静、淡泊的心境，给人以富有哲理的联想。 因此，苏轼“诗中有画，画中有诗”的赞语，只有放入形与神的对立统一中加以全面理解，才能真正感受到王维诗歌，别是他山水田园诗的高度艺术境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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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1-2-26 16:04:08
